西化派的胡适,提出中国应当学习西方,追赶西方,以尽快实现现代化。胡适认为,中国未来必定应当而且可以实现“科学化和民治化”[239]。西洋文明能够解放人的心灵,改造物质环境,改造社会政治制度,满足人类精神需求,是理想主义的,是优秀的精神文明。[240]可见,整理“国故”,推崇“国粹”,学习西方优秀文化,用西洋“优秀的精神文明”批判“国渣”,并非势不两立,而是可以相辅相成。
极力反对国学的陈独秀,继梁启超1902年的新民说之后,于1915年提出了“新青年”所应具备的特质:自主的而非奴隶的,进步的而非保守的,进取的而非退隐的,世界的而非锁国的,实利的而非虚文的,科学的而非想象的。[241]这种思想,显然是具有明确现代意识的人学思想。一般认为,胡适和陈独秀在当时都是西化思潮的重要代表。但同样属于西化思潮阵营,胡适和陈独秀对于国学的态度大异其趣。前者认同国学,认为中西文化可以相通;后者否定国学,认为中西文化截然相反。但是,在中国一定要而且必然能实现现代化方面,在中国文化的未来前景方面,二者的认识却又殊途同归。真正意义的全盘西化论者陈序经,曾经批评胡适和陈独秀的西化论并不彻底。他指责说:“胡先生所说的西化,不外是部分的西化,非全盘的西化。”[242]应当说,陈序经对胡适的批评是中肯的。胡适早在1919年,就明确提出“研究学问,输入学理,整理国故,再造文明”[243]的主张,这个主张背后所隐含的价值取向,实际上就是学习西方,整理国学,构建中国新文化,已经是中西结合、继承传统而又超越传统的现代学术思路,是在文化现代化方面的创造性思路。从胡适后来的学术发展和社会实践来看,他是恪守了这样一种现代学术观的。因此,胡适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全盘西化者。陈序经还批评陈独秀的西化论:“陈先生所要的西化不外是民主主义和科学;除此之外,别没所要,则陈先生所要的西化,恐怕非全部的西化。……积极地主张接受全盘西化的工夫,陈先生还做不到。陈先生的在中国思想上能别开一个纪元,却在他根本地否认中国一切的孔教化,并非主张全盘西化。”[244]可见,即使当年西化如胡适陈独秀者,实际上不可能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全盘否定国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