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方以智家学传统来说,“言心而性具”可能受到其曾祖父方学渐思想的影响。方学渐亦是一方面视心性同为超越之体,另一方面又视性为心之所具,如他说:“性则心之所具之理,儒言性善,是见性之本原,性本善。”[73]此语所言心与性之义与朱子同,然又曰:“一时尽心,则一时见性。”此语又同于以孟子为入路的陆王心学,难怪黄宗羲说他是“及于近世,摘其言之有关于心者,各拈数语”[74]。这种现象,在方以智的早中年著作中亦常见。
再说“人能弘道者心”一语。方以智言心,尽管其中个别语句是粘附朱子的说法,然却最终能够保持“心”的道德超越性地位,并在心性一体的前提下,从“人能弘道者心”的道德实践处将心与性、人与物区别开。“公性则一”,人与万物同具“天命之谓性”之“性”,然而只有人方可通过道德实践将此“性”彰显出来,所以他说:“言性者,以周乎水火草木也;必言心者,贵人也,人能弘道者心。”此语明确地说明了惟人才有显性、“见性”之“公心”。方以智以为“一在二中”及“遍满者性,即遍满者心”,这是从圣人之化境意义来说“遍满者心”,并不是说万物皆内在地具备了道德本心。所以,“遍满者性,即遍满者心”与“必言心者,贵人也”并不矛盾。从生理上说,尽管动物亦有“肉团心”或曰“心包络”,但彼既不可以“小心”成“质测”之知,更缺少道德“公心”以成“通几”之知,故无论说“小心”,还是说“公心”,皆仅限于人,尤其以“公心”能够“见性”而贵人。程明道以为“自家心便是草木鸟兽之心”[75],其意如同“遍满者心”的说法,他们皆从“万物一体”的意义上来说,并非认定“鸟兽之心”就是道德本心。对方以智而言,“人能弘道者心”并不是许与所有的人心皆能见性弘道,“众人不知无闷之潜体,而昧于所遁之情用”,众人或凡人不能尽心知性,其性只是以“潜体”的形式存在。